第八章 烏衣巷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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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聽叔父簡單說了幾句,秦德威才搞明白大體狀況。

魏國公徐家在城東黃金地段有一塊園子,叫做東園。然後這塊園子被上代老魏國公的幼子、本代魏國公的叔叔徐天賜占住了,人稱東園公子。

最近徐天賜徐公子把東園重修並擴建,今天就在東園舉辦雅集,廣邀賓客名流共襄盛舉,估計南京文壇有頭有臉的人都會參加。

秦差役就是奉了縣衙指派,去那邊值班。秦德威心情頓時有點小興奮,油然嚮往之。

對文人而言,這種場合就代表著名和利,誰不想參加?身為穿越者必備福利,他可是有一肚子後世詩詞可供借鑒使用呢!

不敢強求一鳴驚人,隻要能弄出首稍微出色的詩詞在文壇掛個號,認識一兩個圈內人,也算是萬裡長征走出了第一步。

但最大的門檻可能就是進不去現場,隻要叔叔能把他帶進去,那代表就有機會撈點好處!

隻是興奮勁一過,饑餓感重新出現,秦德威有氣無力的快走不動了,畢竟精神不能取代物質。

秦差役有點著急,他得趕緊過去值班,冇有時間帶秦德威去吃飯了。

秦德威突然發現前方有個熟肉鋪,明晃晃的擺著鹽水鴨,他指著說:“要不買一隻這個,熟食可以拿著邊走邊吃,耽誤不了叔父時間!”

“半隻!”秦差役言簡意賅的迴應說。

隨後他咬牙切齒的,從胸口最深處掏出二十文錢,然後一臉心痛的換回半隻鹽水鴨。

這讓秦德威越發明確的認識到,自己這位叔父混的真是不好。

二十文錢可以類比為二零二零年的二十塊錢,如果叔父這衙役油水豐足,何至於心疼二十塊錢?

由此秦德威進一步推斷,穿越後住在叔父家要過苦日子了,確實需要想辦法賺錢改善生活和讀書。

啃了幾口鴨肉,喝了幾口冷水,秦德威感覺愜意了許多。

經過這麼一段時間緩衝,他已經慢慢融入了眼前這個世道,此刻開始有閒心左顧右盼的看起街景來。

第一個感覺就是矮,見習慣了後世高樓大廈,再看眼前街道兩旁,真覺得房屋建築都很低矮。

第二個感覺就是窄,與動輒幾車道的公路比起來,眼下的大部分街道顯然都不算寬。

不過此時的南京城也算是天下前二的大都會,又是走在最繁華的三山街上,各種路邊店鋪倒是非常之多。

用古話說,這叫人煙稠密、市肆繁華。“古色古香”的店招琳琅滿目,彆有一番古典時代大都市的風味。

從三山街向東南走,一直來到了內秦淮河的武定橋,這裡算是個交通樞紐。

秦德威在武定橋上駐足片刻,向東眺望,有很多人跟他一樣,也是伸著脖子向東看。因為從武定橋向東的秦淮河兩岸,就是名揚天下的兩片區域。

北岸是赫赫有名的夫子廟和江南貢院,周邊乃是衣冠士人雲集之地。

而南岸就是更赫赫有名的...秦淮舊院,歌女名姬聚集的燈紅酒綠之地,後世的秦淮八豔什麼的都是在這片混的。

南直隸的讀書人們,少不得要來這一塊混圈子和打卡的...至於是混北岸還是混南岸,嗬嗬嗬嗬,很重要嗎。

秦差役帶著大侄子過了武定橋,來到內秦淮河南岸,然後就折向東走。

剛纔介紹過,武定橋之東的秦淮南岸那都是歌姬們的地盤,統稱為行院人家。

所以秦德威嚇了一跳,但卻又有一點點的期待,試探著問:“叔父你這是要去哪裡?不是我看不起你,你身上的錢足夠進院子嗎,聽說裡麵都是銷金窟啊...你要是錢不夠,咱們再想想辦法...”

秦差役發現,今天很有打大侄子的衝動,而且這衝動已經產生好幾次了。原來大侄子也冇這麼可氣,怎麼發了一次高燒,就變了許多?

“你小小年紀,瞎想個什麼!”秦差役剋製住暴念。

秦德威跟著叔父,隻是沿著河邊走,並冇有深入那些層層密密的神秘院落,也冇有登上河邊停靠的掛著琉璃紅燈的樓船畫舫。

然後轉入同樣赫赫有名的烏衣巷,一直走到了烏衣巷的最東頭巷口,秦差役就停住了腳步,對大侄子說:“好了,地方到了。”

雖然身處大名鼎鼎的烏衣巷,但秦德威可顧不上弔古,說好的文壇盛會呢?他急忙問道:“怎的不繼續走了?”

秦差役解釋說:“過了巷口就是東園,我被指派在巷口這裡值班,不用繼續過去了。”

我靠!秦德威大吃一驚:“就這?”

秦差役莫名其妙的反問:“那你還想怎樣啊?”

秦德威有點急了,希望越大,失望也越大,虧他剛纔一路上還幻想自己在雅集上大殺四方、名利雙收呢!“不是,你這...不能去裡麵值班嗎?”

秦差役翻了翻白眼:“人家堂堂的魏國公家貴公子,手下家奴軍丁無數,咱這個小衙役根本不配過去站班!我就站在巷口這裡,代表縣衙意思意思而已。”

“那叔父你剛纔說,帶我來見識見識文壇盛會!”秦德威吐血控訴道,這冤情就差嫻熟的寫個狀書了。

秦差役點了點頭,指著巷口說:“冇錯,就是帶你來見識見識的。那些與會人物想進園子,都會從這裡路過的。

所以你跟我站在這裡,可以見識見識他們的風采,我還可以幫你認認名人,或許還能看到來捧場的美人,這些難道不是見識嗎?

你看!剛纔進去的那是顧璘顧老先生,南京城文壇盟主,也是最大社團青溪社的總瓢把子!

他身邊的少年人應該就是王逢元,是顧老先生的子侄輩,據說要當下一代盟主

咦,這個新到的大官我不認識,估計是最近新來南京的吧...”

秦德威不想說話,欲哭無淚。叔父說的見識見識,和他想象的見識見識,完全不是一回事啊!

他想象中的見識見識,最起碼也該混進園子裡,感受到現場氣氛!而叔父所說的見識見識,卻隻是遠遠站在路邊,看著彆人進去,那有什麼意思!

他想當的是走紅地毯的明星,不想當台下的粉絲!

望著不遠處的東園大門,秦德威心似冰雪。那邊距離這裡不過三五十步,卻宛如遠在天涯。

朱雀橋邊野草花,烏衣巷口夕陽斜。舊時王謝堂前燕,還是不飛百姓家!

不甘心,來都來了,一定要想個辦法!秦德威咬咬牙,絕對不能輕易認命,不然永無出頭之日。

他又看了眼秦差役,歎口氣。而且這位叔父大人的思想需要改造啊,不然總是雞同鴨講,思維不在一個頻道上很麻煩。

比如今天,叔父覺得能遠遠圍觀大人物們走紅地毯就挺好,而他則認為應該去儘力想辦法走紅地毯。

秦差役看著大侄子,也歎口氣。這大侄子有點浮躁不踏實,總是好高騖遠,思想需要改造啊。

正當秦德威思量定計時,耳邊忽然響起一句熟悉的聲音:“喲,這不是秦公子嗎?”

不用抬頭就知道,能這麼說話的人隻有一個,那就是老陰陽社學同窗楊博!

楊博戲謔的看著秦德威,繼續說:“你在這裡作甚?跟著叔父學習如果做公差麼?你好生學著,我可要進去了!”

秦德威看著楊博,目露凶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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