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金鱗豈是池中物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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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虞,新曆1071年。平州,岐山府,黑石街。正是冬去春來的時節,空氣仍凝結著些許寒意。伴著一聲鑼響,東昇的旭日逐退了僅剩的殘月與群星,綻出渺渺微光,僅是片刻間,蓋頂的烏雲就將其遮蔽。閃電刺目的白透過紙窗,照亮了黑暗中少年麻木的臉。天地都為此靜寂了一瞬。雷霆驟降!轟隆!如狂龍墜山,千皆聞其震。隨後,連成線的雨幕自岐山而來,如潮湧至,瞬息間將黑石街席捲。冰冷的春雨打在屋頂,發出急促而沉悶的撞擊聲,轉之又匯聚成一股股散流,沿著房簷滴落在長街的泥土中,再無影蹤。靜靜的聆聽著,少年沉默不語。他名叫葉殃,穿越至此已十八載。前世是個孤兒,因天賦過人被膝下無子的武館館主收養,習武十數載,長大成人,師父過世後,接手了師父的武館。年輕鋒芒太盛,被踢館失敗後懷恨在心,持槍來尋仇的仇家暗算,拚了個同歸於儘。他認定熱武器也是器擊的一種方式,偷襲亦是以弱勝強的良法,隻恨自己技不如人。在那個世界,傳統武術戰勝不了熱武器,一眼就看得到前路的儘頭。兩世為人,穿越到武道大昌的異世,本以為是上天的恩賜,卻不曾想噩夢纔剛剛降臨。初來乍到,還在繈褓中就被人扔到冰天雪地中自生自滅,幸運的是被出城采藥的老葉頭髮現了,把他救了下來。約摸長了些,葉殃很快發現自己有種怪病,思維轉動速度要比常人慢上數倍,而且他發現,一閉眼,自己總能看到三個字。充能中。這應該是他的金手指,但他不知道該怎開啟,甚至懷疑這怪病也是因為充能的原因。對一個武人來說,這是致命的缺陷。老葉頭也有所察覺,鄰居都笑話他撿了個病秧子回來。但他總是笑地迴應:“咱也算讀過幾年書,要是見死不救,那良心可都喪儘了,可不乾那違心事。”老葉頭素來獨身一人,期間有鄰居勸說他,把這病小孩丟掉,但他從來冇放棄過葉殃。也曾尋訪過大夫,卻根本查不出來問題。就這樣爺倆相依為命,老葉頭待他如同親生子嗣一般,葉殃將其恩情全都記在心,早就把他當做自己的父親,想報答奈何有心無力。屋漏偏逢連夜雨,前些日子老葉頭在山澗處發現了一株玄幽草,為了支援他習武,給他補充氣血,鋌而走險前去采摘。不料失足跌落,僥倖掉進水撿回一條命,卻摔瘸了一條腿。正逢災年,這下生活都成了問題,隻得把玄幽草拿出去到內城的靈寶商會去賣,卻被野狼幫的一個小頭目盯上了,想要強買強賣。老葉頭冇答應,迫於內城的律法,小混混隻是撂下一句狠話就離開了,可明眼人都知道,這事不會就這算了。良久,葉殃才費力的從冷硬的床榻上坐起身來,怔怔的看著破損的紙窗出神,饒是他心誌堅定,也不禁感到絕望。“真想看看,武道的前路啊。”突然,隻聽屋外傳來呯的一聲巨響,原本就破爛不堪的大門被人一腳踹碎。葉殃心下一沉,惡客登門!“老頭,這個月的保護費又該交了!”“王哥,昨天不是剛收過嗎,而且我們這早冒雨來乾嘛?”為首之人正是那小頭目,身形魁梧,凶神惡煞,隻見他一巴掌就朝身後小弟的腦袋上扇了過去,破口罵道:“你懂個屁!你特真以為我們是來收保護費的?”這時,內屋走出了一位拄著木棍,顫顫巍巍的老者,鬚髮皆白,臉上刻滿了歲月的痕跡,老態龍鍾,眉宇間有一抹化不開的憂慮。“幾位好漢,那玄幽草是老漢冒死摘下來的,全家人就指著它救命呢,行行好吧。”老者苦苦哀求道。那人不為所動,冷笑兩聲後,緩緩說道:“你把我王五當傻子耍呢,我早打聽過了,你全家就你和那傻兒子兩個人,而且,我們今天來是來收保護費的。”“我哪知道什玄幽草?我們可是遵紀守法的好人——”說著,王五回過頭,故意笑著大聲詢問:“我說的對不對啊,兄弟們?”霎時間,其身後爆發出一陣鬨笑聲。老人聽著他們充斥著譏諷的笑聲,滿臉的悲憤。收起笑意,王五驟然抽出腰間的鋼刀,一刀砍在麵前的木桌上,劈的四分五裂,厲喝道:“老東西,別特給臉不要臉!”老人的包含皺紋的眼角閃過一絲淒涼,無奈的正準備妥協。“還敢拒交保護費,你該知道我們野狼幫的規矩吧?”老人看出了些許端倪,慌張地開口道:“我交,我交,好漢,求求你們放過我們吧。”“當著那多人落了老子的麵子,不會真以為老子會放過你吧。”王五獰笑著開口。“求求你,求求你……”老人嚇得臉色煞白,跪下抓著王五的褲腿,哆哆嗦嗦的開口。“媽的,聽著就煩!”王五不耐煩的一扭身子,就掙脫了老人的手,反身就是一腳踹去,老人的木棍脫手飛出,當場被踢的昏倒在地,生死不知。葉殃剛剛艱難的從屋內走出來,過慢的思維能力讓他的思維停滯了幾秒,才反應過來眼前的場景。“爹?”葉殃的手微微顫動,全身血液流動加速,雙目赤紅一片。憤怒和哀慟衝擊著他的靈魂,無力感攥住了他的心神,張開嘴,想要嘶吼,卻發不出半點聲音。“真不禁打。”王五嗤笑了一聲,旋即視線向葉殃這邊掃了過來。“呦,這還有一個傻子。”發現葉殃站在原地不動,雙眼死死盯著他。“還敢瞪我?”王五勃然大怒,順手抄起鋼刀,大步邁向葉殃,鋼刀揮下,直劈其麵門。“今天就讓你父子二人在九泉之下團聚!”葉殃隻能眼睜睜看著鋼刀砍向他的頭,躲閃不及,在他眼中,王五的動作就像是被快放了一般。刺啦!刀鋒入肉的聲音傳來,他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肌膚被撕裂,鮮紅的血噴灑而出,遮蔽了他的視線。葉殃徒勞地嚐試睜開眼睛,用儘了全力,卻依舊垂下了頭。倒下的老人,惡徒們得意的笑,破碎不堪的家,種種景象如浮光掠影般遠去。深沉的睏倦,死亡的寒冷,似潮水般將他吞冇,好像一切都變得無關緊要了。好像有什重要的事情被遺忘了。少年在屋外的空地上努力的揮著拳,動作始終不連貫,時不時摔倒在地,但從不見少年臉上流露出氣餒的神情。片段一閃而過。是什呢?葉殃恍然。原來是追求武道的自己,還有……“崽啊,今天爹上山采到不少草藥,等爹明天去集市上賣個好價錢,就給買你最愛吃的牛肉。”彼時還未老的中年男人摸了摸少年的頭,溫和地笑。怎能忘?怎敢忘!“充能即將結束,靈魂保護解除。”“這就是跟老子做對的下場!”抬起刀,王五剛準備招呼小弟去搜刮錢財,回過頭卻發現本該死去的葉殃仍舊站立著。血,順著葉殃的頭緩緩淌下,遍及全身,破碎的臉在赤紅的鮮血映照下,宛如惡鬼般猙獰。王五一時之間被驚得後退了一步,反應過來後惱羞成怒,自己竟然被一個傻子唬住了:“**,老子讓你現在死透!”又是一刀劈來,葉殃向右微微側身,左手去抓王五持刀的右手手腕,用力一扣,王五吃痛,刀頓時脫手掉在地上。左臂回拉,右腳用力一蹬地,擰腰,屈肘,肘尖猛掃王五咽喉。王五的氣管被砸的粉碎,身軀轟然倒地,捂住喉嚨發出,的聲音,進氣多出氣少,眼看是活不成了。這一切都是在極短的時間內完成的,剛剛周圍的幾個小弟還在笑,此時見狀紛紛露出驚恐的神情。“怎,怎可能,大哥可是練肉境的武者,怎可能打不過一個普通人?”“這種傷勢都能不死,快跑!跑!他不是人!他是妖怪!”說時遲,那時快,幾人剛想要四散奔逃,兔起鶻落之間,便被葉殃近身,所過之處,皆是一招斃命。剩下最後一個,更是心理崩潰,癱坐在地上,顫抖著嘴唇說道:“別殺我,別殺我,我們是野狼幫的,留我一個,我幫你做偽證,不然他們不會……”話音未落,葉殃的兩指便刺穿了他的雙眼,一攪一拉,那人的麪皮就爛的不成樣子,眼球和破碎的顴骨絞在一塊,死的不能再死。抽出手,葉殃麵無表情的凝視著麵前的空氣。“充能完畢,人物麵板開啟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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